超级历史网络剧《洛阳》是由著名作家马伯庸编剧的剧集,《洛阳》根据著名作家马伯庸的原创故事改编,之所以围绕“洛阳”展开故事,马伯庸表示洛阳是中国十三朝的古都,兼具现代化和时代特色。立意高大加上马伯庸出品,值得一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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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钟声,让闻染忽然平静下来。
不是因为佛法无边,而是因为她忽然意识到,自己还未到彻底绝望之时。
济度尼寺位于安业坊内,闻染常来这里送香,对附近路径非常熟悉。她一听到钟声,立刻就判断出自己此时的位置——大概是在安业坊西侧,距离本来要去的安仁坊很近,中间只隔着一条朱雀大街。
朱雀大街是长安城最中间的南北大路,宽约百步,直通宫城。如果有机会跑上御用的驰道,说不定便能脱困。
闻染这样想着,背靠厢壁直起身子,她的手在黑暗中触到地板fèng隙里一枚松动的铁钉。
她的性子,可从来不会轻易放弃。
随着一声压抑到极点的惨呼,曹破延身子猛然向前挑起,双目赤红。嘴里的木棍差点被咬断。
一截黝黑的弩箭杆被竹匠手里的尖刀挑了出来,鲜血淋漓。随后他搁下刀,熟练地给伤口缝合、敷药、包扎。
“弩箭无头,不会伤及性命,只是手肘几个月用不得。”竹匠说,用水盆洗掉手里的血水。曹破延额头上沁满了汗水,虚弱地点了点头。
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,一个面色yīn郁的男子走了进来。这男子是典型的突厥人相貌,有着一张皴裂丛生的狭长马脸和两条浓密的白眉。他穿着一件连地的素色丝绸长袍,风格既不类中土,也不似胡服,后头还搭着一个戽斗状的兜帽。
“右杀贵人。”曹破延和竹匠一起躬身做礼。
右杀不是人名,而是突厥官位。王族分督诸部者,在东者称左杀,在西者称右杀,权柄极大。这么大的一位人物,居然藏身于长安城内,若让朝廷知道,定会是一场轩然***。
右杀扫了一眼曹破延的手肘伤口:“我刚刚得到确切消息,你带来的十五位勇士,已经转生了。”曹破延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羞愧地拿起旁边的尖刀对准心口:“一切罪责都归于属下,愿以死赎罪。”
láng卫是大汗最忠诚的侍卫。他们奉命进入长安,就没打算活着返回糙原。但这些láng卫的生命,本该换回几百倍的唐人鲜血,才算对大汗尽忠。死在一个破落货栈里,实在是极大的浪费。
右杀冷笑道:“你的性命是属于大汗的,有什么资格自己决定?”他从曹破延手里把尖刀拿过来,削掉后者头顶的一缕头发,绕在手腕上——这在糙原上,代表收取有罪者的魂魄。从这一刻开始,曹破延已彻底死了,只剩下一个服从任何命令的躯壳。
“接下来你要完成我的所有命令,才允许死去。”
曹破延的头颅低低垂下,一声不吭。这位右杀贵人,有着阿史那家的高贵血统,是突厥这次在长安行动的统摄之人,代表了大汗的意志。他的意愿,就是曹破延的命运。
右杀把刀丢开,抬手道:“坊图的事你不必管了,我已另外派人去弄。现在有另外一项任务交给你。”
“嗯?”曹破延抬头。
右杀道:“刚得到消息,此时朔方节度使王忠嗣的家眷,正在京中。你去把他的女儿绑来,剁掉指头,一节一节地送到糙原的唐军行营去。”他说这话的时候,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残忍的快意。
王忠嗣是突厥的噩梦,是让突厥人喘不过来气的罪魁祸首。难得来一次长安,不送一份大礼,实在有失礼数。
可曹破延却眉头紧皱。这次在长安的行动筹谋已久,眼看到了实施阶段,怎么能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随意更改呢?有一句话他一直没说,那位崔六郎,也是右杀这边一手安排的,结果发现是唐人的细作。他倒不怀疑右杀与唐人勾结,可他连最起码的审查工作没做好,结果导致十几个jīng英láng卫还未发挥作用便丧生,背黑锅的却是曹破延。
这位右杀贵人的性子和突厥贵人们差不多,太过粗疏随意,在糙原也许还行得通,可在长安城的行动中,他并不适合做一个统帅。
曹破延把这些念头qiáng行抑下去,谦恭地匍匐在地:“西市一役,唐人已有所警觉,此时或许已布下天罗地网。属下担心……突然节外生枝,于大局无补,反而易生乱子。”
右杀脸色yīn沉下来,这可是他突然想到的神来之笔,居然被一个卑贱的láng卫如此质疑。
“闭嘴!”右杀愤怒地一挥袍袖,“你们láng卫不需要嘴,只需要獠牙!”
曹破延还要声辩,右杀抬起腿来,一脚把他踹翻在地。可惜手里没鞭子,不然非得狠狠地抽一顿这个狂妄的浑蛋不可。
到了这份上,曹破延只得闭上嘴,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,叩头谢罪。可是他的双拳微微攥起,眼神里跳动着不甘的火焰。一串彩石小项链从他的脖颈上垂下来,看起来像是出自孩童之手。
右杀喝退了曹破延,转身推开门,走到外屋。
外面是一个宽阔的工坊,数十名突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做着木工活。他们不似láng卫一样jīng悍健壮,大多都有一个佝偻的脊背和一双满是茧子的大手。这样的工匠,每一个都是糙原上的至宝,此时他们却藏在这个小小的工坊里,埋头苦gān。周围还有十几名健壮的láng卫在来回巡逻,眼神锐利。
一根根毛竹被削去叶子,截成三尺长短的直杆,两侧各钻上十个半寸大小的细孔,并排斜放在窗下。另外还有五六个人正在分批把灯笼装车,这些灯笼有葫芦、仙桃、蝙蝠、祥云,等等,造型各异,体积都差不多,相同点是中间留出一个圆筒状空隙,恰好可以cha入一根竹管。
右杀拍了拍手,所有的工匠都停止了工作,朝他看过来。
“可汗通过我的眼睛,在看着你们。”这是他的开场白,每一位工匠都单腿跪在地上,用右手抚在左胸,垂下头。
“许多年前,这里的城市任由我们,这里的女人和牛羊任由我们掠夺。现在我们却guī缩在糙原一隅,任凭大唐和回纥人奴役我们。但这一次,我们将找回祖先的荣光,从白旄大纛的帐下出发,穿过风雪,穿过刀箭。仇恨是最好的坐骑,只有它才把我们带至千里之外的长安。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大汗愤怒的信使,是复仇的火焰。现在,我们像蛇一样钻进敌人的心腹之内,用他们住所的石块搭建坟墓。太阳不会永远照在仇敌的糙场,总会有风雪落下!”
右杀的口才非常好,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能让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。每一个人,都被他的qíng绪所感染。
“我刚才检查了你们制造的进度,还不够快!这不是灰顶帐,不是犊子车,这是伟大的阙勒霍多!你们必须再加把劲,完成它的ròu身。它的魂魄,也已经接近长安。到了日落时分,两者合二为一,我们将看到它降临长安,把这座城市的壮年、老年、女人、孩童全数吞噬,从血到骨一点不留!你们的名字,会比大汗最勇敢的勇者还荣耀;你们的子孙,会同时被先祖和英灵庇佑!”
右杀最后一句,是吼出来的。工匠们和láng卫们眼中流露出极度亢奋的凶光,他们不敢高声欢呼,只能有节奏地捶着胸,跺着脚,低声喊着“阙勒霍多!阙勒霍多!”。他们的靴子踏在地板上,发出整齐的咚咚声,如同南下进军的鼓声。
曹破延一个人待在里屋,也保持着半跪抚胸的***,不过他却没有外屋的人那么兴奋,只是冷冷地看着右杀的演说。
做完最后的动员,右杀又jiāo代了几句,离开了铺子。
竹器作坊的门前,是一条通向大街的狭长巷道。右杀一边缓缓走着,一边用双手把兜帽从后头掀过来,遮住自己的突厥面孔,露出长袍背后金线绣成的十字标记。他又取出一串琉璃念珠挂在脖子上,用右手捏住正中的木制十字架。
当他踏上大街时,整个人已经换了一番形象——慈眉善目,和蔼可亲,对路过的每一位行人,都微笑着合掌祈颂:“愿仁慈的主与你同在。”
快马飞驰而过,片刻不停,直接将鱼筒朝张小敬丢了过去。张小敬伸手一捞,牢牢抓住。
与此同时,姚汝能那边也汇总了对玉真坊的监视,匆匆赶了回来。胡人的反应非常快,店主在张小敬离开之后,立刻派了五个仆从,分赴五家商号。然后那五家商号又分别派人去了别家商铺。亏得姚汝能调度得当,才顺利搜罗到了所有被通知到的商铺名字。
现在张小敬手里有了两份名单,一份是藏有坊图的商家,还有一份是与突厥人联系密切的商家。把这两份名单叠加比对,最可疑的几家一目了然。
靖安司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搞出这么一份东西来,真是奇迹。
“李司丞是宰相之才。”张小敬放下名单,由衷地赞叹了一句。他做不良帅那么多年,破案无数,深知很多事qíng并不需要搜考秘闻,真相就藏在人人可见的文卷之中,就看你能不能找出来——此所谓“大案牍”之术。李泌特意在靖安司集中一批jīnggān官吏,专事检校查阅,正适合应付眼下这局面,可见此人卓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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